不过直到我真的出国了,我才知道“鬼推磨”的背后会有那么多耐人寻味的故事。
刚到比利时念书没几个月,我就碰上一件永生不会忘记的事儿。一个周末的晚上,我去朋友家聚会,夜里十二点回家的时候我才发现钥匙忘拿了。这下我急了,只好麻烦对门的邻居帮我打电话叫人开锁。可夜已深了,很多锁匠的电话都没人接,最后终于找来了一个。他一到就利索地给我换了把新锁,而且很详细地对我说明新锁应该如何使用,哪里可以配到备用钥匙,还建议我在门上设一吊钩,免得下次再忘了钥匙。正当我对他专业而温暖的服务感动的时候,他说,费用200欧元!
我差点晕过去,问他为何这么昂贵。他说,平时50欧,今天星期天,比平时贵一倍,现在又是晚上,还过了零点,又要贵上一倍!如果你不交钱,我只有请警察了。
我只好把身上所有的钱给了锁匠。那晚,我怎么也睡不着,边心痛边总结:以后不仅要尽量自力更生,避免找“鬼子”们“推磨”,更要熟悉他们“推磨”的规矩和行情。比如,碰到今天这种情况,我就应该先去找个朋友家凑合一晚,等到第二天星期一了,再叫人开锁。从此,我吃一堑长一智,生怕再劳动“鬼子”大驾。
可在人家的地盘生活着,总还有求人的时候。这不,我要打个疫苗,怎么也没法自力更生了。我先到药店买了疫苗,然后去诊所注射。在诊所,医生详细询问了我打疫苗的原因,又认真核对了疫苗无误才给我注射。我又一次为他们的服务态度而感动,当然,也又一次为服务费用而心痛:仅注射费(不包括药费)就23欧,这可是我在中国某小地方医院当护士的表妹半个月的工资。幸好我买了医疗保险,所以自己只掏了7欧。
后来我渐渐发现,这种高额服务的背后是有着深刻的文化基础的。“鬼子”们普遍认为他们提供劳动应受到相应的尊重,而这尊重的最直接表现方式当然是酬劳。因此,不说对外人,就算对朋友和家人,收费也没商量。我有个比利时朋友中文很不错。有天,我提醒他去法院申请做驾照翻译,因为比利时和中国的驾照是互通的,这个市场很大。他马上赞同。于是我半开玩笑地问,“我给你出了这个好主意,如果请你翻译驾照,要多少钱?”他说,“别的翻译收多少我就收多少啊!”我很惊讶,“对朋友也不打个折?”他斩钉截铁地摇摇头,“要是我给你打了折,就要给别人也打折,我的劳动价值就被低估了,我要对自己的劳动负责。”
听了他的话,我很震动。如果在中国这样说,一定会被称为没人情味儿。可正是这种对劳动高度的尊重才使他们的劳动彰显了应有的价值,而他们的国家也不会去依靠低廉的劳动生产力来推动经济增长。从另一个方面讲,对劳动价值的尊重也提升了他们的服务质量。看看那个锁匠和医生,再看看这里的超市、医院、学校、市政厅、警察局……处处都是温暖的笑容和关切的话语,我不由感叹,这种如沐春风的感觉,应该就是我对他们的劳动表示尊重所得到的回报吧。(王文玲)